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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至 王立中
漢榆兄與仕城兄均為筆者的小學同學，他們決定來中壢相聚。漢榆兄來自花蓮；仕城兄旅居美國，來台度假。杜甫在二十年後重見衛八處士時，寫出「驚呼熱中腸」的名句；其驚喜之情可想而知。我即將與四、五十年未曾碰面的老友相見，心中的喜悅自然不言可喻。我住的公寓大廈對面是中壢戶政事務所，漢榆兄約好我們三人在舊曆年初一下午兩點在戶政事務所大門前見。
他們忙裡抽空，遠道而來，真是稀客。筆者不善交際，平日深居簡出，訪客的稀少即使用「花徑不曾緣客掃， 蓬門今始為君開」來形容亦不為過。小學時代不懂得虛假，對彼此的個性摸得一清二楚。相處不必過於拘謹；即使說錯了話，對方也瞭解是無心之過。與朋友無話不談乃人生一大樂事。我事先畫了張從中壢火車站到戶政事務所的簡圖，然後電子郵寄給這兩位同學，以利於他們尋找會面地點。
由於他們遠道而來，時間不易掌握，我在一點四十分就去事務所門前等待。等了許久不見他們來；我擔心他們萬一迷失方向而打電話來問路，這樣豈不錯過？ 於是我去對街的洗衣店看時間；一點五十八分，還差兩分鐘。回到事務所門前時，已可看到約兩百公尺處有兩個人朝我的方向走來。其中一人似乎是仕城兄，其臉型未變，仍顯得年輕，只是鬢角添了些白髮。其同伴戴著紅帽子，臉被帽舌的陰影蓋住，我無法看清。當他們走近時，我已可看出那同伴即是漢榆兄；他做事任勞任怨，長期操勞在他的臉上留下明顯的痕跡。歲月不饒人，想必他們看我也一樣。
因為過年的關係，大部分的商店都關門；我們在便利商店買了咖啡，便到公寓大廈的會客室，找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此落地玻璃窗外是花園，花樹美景亦可提神醒腦、助興暢談。
當我們談到一些熟人身體不適或事不如意，難免不勝噓唏。用杜甫的詩最能描述此時的心境：「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少壯能幾時？鬢髮各已蒼！」杜甫二十年後見到衛八處士時仍值壯年，所以還有「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粱」的雅興。如今我們都已年逾花甲，相聚主要是談心；過了耳順之年，閱歷既深，諸事皆已看開。依身體狀況各人有其養生之道，美酒佳餚已屬禁忌；所以我雖收入微薄，卻無需顧慮「盤飧巿遠無兼味，樽酒家貧只舊醅」。
「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們似乎有聊不完的話題；只可惜兩個半小時後，兩位客人即行告辭。雖是「明日隔山岳，世事兩茫茫」，但願我們三人能很快地再度歡敘；畢竟今日聯絡方式與交通工具都遠比古代便捷多了。
(原載於二〇一三年三月十八日《中華日報》副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