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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寧病房臆想 王立中
人生都有最後一程，誰也無法避免。假如我克享天年，到了進安寧病房的時候：
我已老態龍鍾，失失聾聾；生怕身體機能一時失靈摔了跤，造成脊椎的壓迫性骨折；為確保安全，坐輪椅，住在安養中心。一天 ，安養中心告訴我的家人說我患水腫，有腹水需要急診。於是家人帶我進急診室就醫，作x-光、磁振造影、電腦斷層等檢查。他推著我的輪椅穿梭於檢查室之間，簽寫同意書；等醫師、等檢查、等報告；眼神惶恐，滿臉嚴肅、憂鬱；心中不知下一步會是什麼，該如何向醫師提問重要的問題。檢查是醫院的例行手續，但我自知病入膏肓，藥石罔效。不出所料，檢查報告的結果盡是負面的訊息；初步檢查的x光片顯示我的心肺都不好：最近才得了肺炎；由於心臟擴大，抽水性能欠佳，導致水腫。真希望我的家人能多來一位，一人去周旋醫護人員，另一人專心陪我講話；我不想只與檢查的機器交談。親愛的家人，別送我美味的食品，請多準備些故事笑話前來，因為這是我唯一能享受的精美食糧。別要求我講話，因為我身體不適。你講故事我點頭，你說笑話我也點頭。不要責怪我的沉默，點頭與不回答是我能力所及的溝通方式。雖算單向溝通，我仍然感謝你逗我發笑，因為它讓我想到愉快的一面。
電腦斷層的報告顯示我有肝腫瘤，疑似膽管癌，其他內臟也有腫瘤，已是癌症末期。這間醫院沒有腫瘤科，此科只有署立醫院才有。於是我進了署立醫院的安寧病房。有家人建議將我轉送到偏遠的醫療中心作先進的化療及放射治療。我不同意，因為這些治療對老朽的器官組織幫助不大，有可能加速惡化，而且太遠；在我彌留之際，希望家人都能及時趕到身邊；不願因路程遠，我等不及他們的到來就斷了氣。
親愛的親友，謝謝你們的關懷及照顧；對於帶給你們的不便，深感抱歉。不要為我憂傷，不要為我流淚；樹葉因枯黃而墜落，人生 總有別離的時候。即將演完我的份內角色，只要你們過得好，我就可以安心地回歸自然了。
這或許只是臆想，但也是我心所願。
(原載於二〇一六年三月三十一日《中華日報》副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