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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母的羽絨背心  王立中

   先母往生後,我與自美返台奔喪的妹妹到安養院結帳,順便將先母的遺物取回。其中一件黑色羽絨背心,是我陪先母去大賣場買的。由於她比較胖,需買中大尺碼,一般服裝店不太容易找到合身的衣服。看她冬天在家裹得一層又一層,既笨重,又不易伸彎手腳,於是決定幫她買件羽絨背心。到大賣場試了幾件,只有最大號合身,便買下了。
    先母晚年因血壓高,微血管阻塞,頗影響其情緒。住進安養中心之後,由於飲食、生活正常,定時看診吃藥,注重個人衛生;精神大為好轉,失智的情況亦趨穩定。我將她的隨身衣物都送過去,擺在她床邊的置物櫃中,包括老花鏡及針線盒等。每次去安養院看她,她總是和顏悅色,未曾抱怨過什麼。
   我原有三件羽絨背心,一件厚的,土黃色;兩件薄的,白色與灰色。遇到嚴寒天,薄的不夠暖,所以最近想把先母的黑背心拿出來穿,以便輪番換洗。寬大的衣服對我來說,比較舒適。這黑背心買來沒滿三年,襯裡已露破綻。再仔細一看,還有手縫的線頭留在上面。一定是先母以八十七歲的高齡,戴著老花鏡,坐在輪椅上自己一針一線縫補的。安養院的看護很少,要照顧很多人,絕對沒時間幫她做這事。其實這背心買得並不好,口袋太小,手放在裡面覺得很彆扭;往上拉時,拉鍊容易卡住;但先母一直沒談過這背心的缺點。
   穿著先母的黑背心,覺得彷彿被包裹在母愛的溫馨裡。從這件遺物中可看出自己的疏失;可一窺她在安養院的生活情況:在群體中安分守己、有團隊精神;也可看出其獨立、隨和、為他人著想的個性:自己能做到的事絕不麻煩他人,即使對他人只是舉手之勞。衣著即使不合意,也將就忍著,不願多事;始終保持低調。
   穿著先母的黑背心,讓我感觸良多!
                                (原載於二〇一七年二月五日《中華日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