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

Part 19
前夕

作者：夏兒

月光的銀暈滑過漆黑的晚空，在銀河上留下了斑斑點點的痕跡。 然而，這個原本可愛的夜晚，卻驟然間變得好冷清．．．冷月當 空，呼呼的冷風沁膚，外面樹梢上的蟬兒聲聲悲鳴．．．一切都 好像好冷、好冷．．．一切都是了無生氣的．．． 剛剛從後花園回到靜悄悄的大廳，阿牧一下子重重的坐倒在椅子 上。看著灑在地上的銀白光暈，阿牧無奈的、沉痛的、怨恨的將 臉埋在手中，無情的目光中掠過一陣悲痛，淚珠在不知不覺間不 自禁的輕輕滑過滄桑的面頰．．．阿牧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抬頭 看著窗外的月光，『為什麼？．．．父皇、母后．．．難道一直 以來我都錯了麼？．．』 阿牧忽然憶起早上跟雅香的對話，一切都像一幅一副的小品文， 悠悠的閃過混亂的腦海：『叫我堅持下去的是你啊，雅香．．． 為了讓你得到美滿幸福，我堅持．．．』 真的，是真的．．．我一直堅持复國的理想，并不是貪圖富貴榮 華，也不是要得到稱霸一方的權勢．．我只希望能夠复興國家， 我只是希望有朝一天，我能夠抬起頭來面對所有人．．．我不在 乎自己的得與失，我只愿雅香能夠活得高興、活得幸福、活得快 樂．．．不過，到頭來，看來我是錯了．．．我堅持了這許多個 年頭，可是．．一直以來，我都錯了．．． 在柔和月光下的雅香是那樣的美麗動人．．．她臉上是幸福的微 笑，但看起來卻是那樣的短暫，看起來是那樣的無奈。眼眶中還 隱隱的泛著淚光．．．然而那一刻她是幸福的、是快樂的．．． 但在月下跟她在一起的，卻是．．卻是藤真健司．．．為什麼？ ．．．為什麼？ 阿牧再次沉痛的閉上眼睛，眼角還滲透著淚光，『我所做的一切 一切沒有讓雅香快樂，沒有讓雅香幸福．．．相反卻讓她為難了 ．．．卻叫她不能愛自己所愛的人，只能在背後默默的奉獻了心 底的愛．．．』 『是我錯了麼？！』阿牧難抑心底的悲痛，仰天長嘯。 天上那輪月光灑下銀暈，仿佛父皇母后都正在月光裡看著自己， 卻聽見寧靜的夜空傳來陣陣回音，在星空中蕩漾：『是我．．錯 了麼？．．．是我錯了麼？．．．』 ************************************************************ 一只雪白的鴿子，展著有力的翅膀，在藍天中飛翔，尖銳的爪子 上綁著一個便條，銳利的目光早就已經落在自己的目的地上：皇 宮。 『父皇： 經過兒臣和仙道的緊密部署，一切都已經准備就緒。我們預備明 天卯時採取行動，將朝廷殺手組織一舉鏟除。 健司字』 看完便條，隨手將紙條拋進火爐，目不轉睛的看著紙條漸漸在火 焰中消逝，皇上轉頭看著窗外蔚藍的晴空，『這片藍天碧雲明天 就要染上鮮血．．．好孩兒，你要當心啊！．．．』 ************************************************************ 『怎麼？你今天晚上特別靜．．．』兩人相處，難得沉默寡言的 流川先打破沉靜。 『是麼？．．．』仙道笑著打個哈哈。掛在臉上了麼？內心的憂 慮全都寫在臉上了麼？．．．連粗神經的楓都發現了？『我是看 你看得傻呆了．．．誰讓你美得叫人窒息，美得叫人不知所措， 美得叫人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仙道！你找死！』流川就討厭人家拿他的樣子做文章，管他是 仙道。 『我說實的啊！你不相信麼？．．．』仙道在流川耳邊吹下一口 氣，叫流川耳裡癢癢的。 『仙道！』流川用力的捅了仙道一下。誰叫這個無賴的仙道彰， 連續點中了流川的‘死穴’？！ 『啊呀！謀殺親夫囉！』仙道按著胸口，佯裝著叫叫嚷嚷，但眼 角卻蘊著笑意。 『哼！』流川冷哼一聲。仙道彰，你活該！ 『你真的狠心謀殺親夫？．．．』仙道緊皺著眉頭，說實的，流 川剛才那一下，力道可真不小！ 『．．．．．．』流川突然沉默了。仙道怎麼怪怪的？．．．雖 然是兩人跟平常一樣的調戲玩樂，但感覺卻不同了．．． 『仙道．．．』 『什麼？』看見流川忽然的正經起來，仙道也慢慢收起了嬉皮笑 臉。 『．．．今夜的月光好美。』看著窗外的月光，流川巧妙的轉開 了話題，幽幽的，『今夜是初十五了麼？．．』 『今夜的月光好美，但無論月光陰晴圓缺都不及你美。』仙道邪 邪的笑了，將手臂稍稍的緊了緊，將流川擁在懷裡。明明知道流 川不喜歡人家說他‘美’，可仙道就喜歡看流川生氣的模樣。 『仙道！』流川不滿的回過頭來。仙道究竟是不知道他不喜歡別 人拿他的樣子來做文章，還是故意惹得他不高興？ 『別這樣．．．我就覺得你美，美得讓我要義無反顧的、美得讓 我執迷不悟的甘心栽在你手中．．美麗不是罪過．．．卻是令我 倆在今生邂逅的源頭．．．』仙道在流川的額上烙下一吻。 『仙道．．．』為什麼？好端端的怎麼忽然說起這樣正經的話？ 不要．．．有一種不安的感覺纏繞在心頭．．．不要．．．流川 甘心愿意為他與仙道的愛情無怨無悔的付出，但他不要就這樣結 束．．．是因為明天麼？ 『一切都已經准備就緒了，明天．．．』流川將頭輕輕的枕在仙 道的手臂上，慢慢的靠近了仙道的胸膛。 『嗯，一切都准備就緒了．．．朝廷殺手組織的內部招攬、朝廷 人手的部署全都准備好，明天．．明天一大清早，我們就來一個 裡應外合，一舉消滅朝廷殺手。』流川讀懂了自己的心意，一股 暖流慢慢的流過心窩，感覺好幸福．．．仙道擔心，擔心明天的 事兒。牧紳一處心積慮了這許多個年頭，但憑我們的力量，足以 與他一戰麼？．．．仙道一向自信過人，只是．．． 『嗯。』流川的眼神裡，閃過了一絲殘酷、一絲仇恨．．．隨即 又回复了一份柔情。是明天．．．明天，終於有機會一報殺親之 仇，這些年來的委屈、悲痛，流川要阿牧一次償還！但．．．流 川一瞥身邊的仙道，就有一份莫名的心動．．． 『楓．．．』仙道辨眉鑒色，明白了流川的心意，摟著流川的手 臂緊了緊，『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有機會向殺父母仇人報复，但 我求求你，明天無論是什麼情況下，想著有一個我，有一個仙道 彰，無時無刻的在等你、在想你．．．』仙道突然覺得自己好懦 弱，他不能承受失去流川，『我已經一無所有的了．．．我不要 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我更不容許我自己失去你．．．你明白 麼？』仙道能夠承擔親人逝世的心如刀割，是因為有流川撐著自 己．．．然而，仙道知道自己不可能承受失去心之所牽、魂之所 繫的人兒．． 『仙道．．．』流川又怎不明白仙道的心意？他明白的，他全都 明白。 『我不要什麼來世續緣．．我要今生今世、此時此刻，擁抱著你 ．．．』 『．．．．．．』流川無言了。不過，情侶間的感情，原本就不 需要太多的言語．．．因為，他們心靈相通，仿佛能讀懂對方的 心意一樣．．．流川吻上了仙道的嘴唇，笨拙的吻、笨拙的傾訴 方式，但流川要告訴仙道他是明白的．．．自己跟仙道一樣，他 不要來世，他要把握著今生、把握著現在．．． 仙道回應著流川的吻，頑皮的舌葉趁著流川不注意的時候，偷偷 的走進了他的口腔，纏上了流川的舌頭，盡情嬉戲．．． 『彰．．要我麼？．．』氣若游絲的姣美聲音徘徊在寧靜的夜空 之中，久久不散．．．手，纏綿的繞上了仙道的脖子．．笨拙的 挑逗著仙道的情欲．．． 『你肯定麼？楓．．．』仙道控制著清晰度僅剩一成的理智，他 知道明天就要行動，今夜豈能胡亂無度？．．．『你肯定你受得 了麼？．．．』 『囉嗦！』流川偷出一口氣，回吻著仙道。這個仙道就這麼看不 起我！ 『你可別後悔．．．』仙道轉守為攻．．． 平靜的夜空，依舊閃爍著明亮的星星；燦爛的引河，依舊寧靜的 滑過長空．．．今夜，沒有顧慮、沒有擔憂．．．只有情人間的 無悔的愛．．． ************************************************************ 還有、還有．．．不夠五個時辰就到卯時了．．．但為什麼？為 什麼？．．．當初在父皇跟前极力主張鏟除朝廷殺手組織的是自 己，自愿混入朝廷殺手以調查其底細的是自己，一手策劃鏟除朝 廷殺手組織的竟也是自己！ 但為什麼現在，突然間卻竟然又有一種．．難為、有一種．．抽 痛的感覺？．．是怕麼？還是捨不得？．．我不知道．．．但這 種感覺卻實實在在的壓在心頭，硬是揮不去．．． 是因為雅香麼．．．？藤真無言的笑了，笑得很不自然，笑得好 牽強。要不是因為她，又會是、又能是什麼原因讓自己有這樣奇 怪的感覺？．． 藤真不禁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應該怎樣抉擇？．．．愛情、國家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不愛江山愛美人’．．．從前 認為這些都是昏君的無能、都是無聊的笑話，但如今，自己卻身 陷其中，不能自拔．．．藤真諷刺的輕輕冷笑一聲。 面對愛情，自己也像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變得脆弱．．．自私 的魔鬼在心頭作祟，說只要愛得無悔、愛得轟烈，就什麼都用不 著費心勞力．．．無私的天使卻在心頭苦口婆心的苦勸，說要以 國家為重、事事為百姓設想．．．藤真深明自己必需以國家的事 為首，但他也不要放棄愛情．．．人心總是自私的，但他應該怎 麼做？他可以怎麼做？．．． 真的要作出抉擇麼？．．． 他是不稱職的情人．．．他也不是一個稱職國君．．． ************************************************************ 『明天的戰鬥，看來是在所難免的．．．』阿牧幽幽的閉上了眼 睛，斜斜的倚在椅子上。勉強用力的抑壓著情緒，但心裡卻仍然 絞痛著，痛得心一直在淌血．．． 慢慢的站起身來，走到牆前，伸手取過掛在牆上的那柄長劍。幽 幽的把劍抽出，鋒利的劍鋒頓時顯出閃爍著的銀色光芒！清澄如 鏡子一般的劍身，反射出阿牧的樣子．．憔悴，好憔悴．．． 『哥．．．』雅香依舊輕柔甜美的聲音傳進耳裡，但現在耳中所 聽的聲音卻有一份難言的悲慟，往昔的調皮無慮已不复再。 『雅香？．．．什麼事？』 『哥．．．』雅香無言了。她明白阿牧的憂心，她全都明白．． 但她卻什麼都做不到。不能否認自己真的擔心藤真，但雅香更加 關心這個伴著自己成長、一直對自己照顧得無微不至的親哥哥。 如果可以的話，雅香寧愿從來都不曾有戰鬥．．．但，可以麼？ 『哼！』阿牧冷笑一聲。 雅香覺得好難過．．．一直以來，阿牧都是為了自己，但如今， 自己卻是袖手旁觀，什麼都幫不了．．． 『睡吧，雅香。』阿牧的聲音好遠。愛得越深，痛就越深．．． 阿牧疼愛雅香，所以痛就更深．． 『哥，明天，明天．．．』雅香頓了頓，『你要小心．．．』唯 一可以做到的，就只有默默的祈禱．． 一夜無眠，五個人五種心情，心裡想著的卻是同一件事情．．． 明天．．．就是明天．．．．．． ************************************************************** 『楓．．．』一夜無度縱樂，仙道起床迅速整裝，把長劍繫在腰 間，回頭跟流川說，『把阿牧交給藤真對付，他們的問題需要解 決。』仙道明白流川很希望能一報殺親之仇的心意，但看來，藤 真的問題更需要解決。藤真和阿牧之間不但只是為國家、為國體 而戰，他們也要為他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戰．．． 『．．．』流川皺了皺眉頭，頓了頓，『嗯。』 『謝謝你，楓。』仙道就知道，流川他明白的。 『我走了。』流川穿好長袍，把凊楓劍懸上。為免引起不必要的 麻煩，流川必需先行回到朝廷殺手的總部，而凌霄、瞳，還有清 田早就留在總部，准備協助朝廷。 『楓，你答應我，我不要來世，我只要今生。』仙道捉緊了流川 的手，他怕失去流川．．． 『嗯。』流川眼裡閃過了一絲笑意。心裡說：我也是。 『記住有我．．．』仙道還是不放心的多加了一句話。 『嗯，我走了。』流川輕輕的甩開仙道的手，推門出房，翻身上 馬，絕塵而去．．． ************************************************************ 『冽寒哥哥，你回來了。』是阿瞳的聲音。她的聲音比平時更加 深沉，沒有一絲抑揚頓挫。 『冽寒兄。』凌霄輕輕的微笑著，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但 他的笑容看起來，很牽強。 『．．．』大家都很緊張。 『冽寒前輩。』連平時蹦蹦跳跳、吵吵鬧鬧的小清田，似乎也感 受到肅殺的氣氛而變得沉靜起來。 『嗯，我回來了。』不善言辭的流川也盡量寬容，意圖減輕大家 緊張的情緒。 『你終於回來了麼？流川楓。』一個深沉的聲音鑽進所有人的耳 朵，叫人有一陣很強的壓逼感，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語調有 點怨恨、有點悲傷、有點憤慨，總而言之，百感交集，讓人說不 清，『尚書府好住得緊啊，你怎麼又回來了？』 是阿牧．．．用不著回頭，流川已經明明白白的知道說話的一定 是牧紳一。剛才他喚自己作‘流川楓’．．．流川很清楚‘流川 楓’這三個字的定義。‘冽寒’這個名字是阿牧給自己改的，但 如今，‘冽寒’兩字不再存在，阿牧是要告訴自己，從這一刻開 始，他倆再也沒有任何關系。 『．．．．．．』流川慢慢回過頭來，定定的看著阿牧，沒有答 話。 『啊！是要把凌霄、瞳和清田也都接過去麼？』阿牧‘哼’一聲 冷笑。藤真健司、仙道彰、流川楓全都一股兒過來吧！就是朝廷 派重兵圍剿，我牧紳一也未嘗一懼！ 殘酷無情的戰鬥一觸即發．．．兵刃相向，無情還是有情？四目 相交，是愛還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