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力量──讀《起來──挑戰微軟“霸權”》※木魚 (來源:《中國與世界》月刊、八月號)
《起來──挑戰微軟“霸權”》
即使對信息技術領域不熟悉的讀者也會覺得這是一本可讀性很強的書。畢竟 ,電腦與Windows,網絡與知識經濟,以及微軟與世界首富,這些都幾乎在近兩年 媒體們熱辣辣的炒作中家喻戶曉,仿彿時尚潮流﹔何況,書中資料豐富的商戰故 事確實生動。 微軟,這一在國內幾近偶像、籠罩眩目光環的世界級商業巨擘成為《起來》 一書的具體指向,自然會令中外信息技術業內人士感受到強烈的挑戰態勢。所以 ,“起來”是一聲吶喊,一聲尖銳的吶喊。本書的推出,又恰逢一個歷史性的時 刻﹕“誤炸”標誌著霸權以若干年來所未曾有過的暴烈方式欺近身旁,挑戰霸權 ,無疑激起了千萬讀者的心靈共鳴。 吶喊無不尖銳,但真正具有震撼力度的吶喊,又無不源於凝重的歷史感和現 實感。這凝重,因其深廣視野中的理性觀照而昭示出思想的力量。
對微軟的反感與抨擊,是一個世界性的現象﹔國內的相關反響,也並非自《 起來》始。對“維納斯計劃”的質疑,可以說激起了新一輪對微軟“野心”的警 覺和對國家信息產業的憂思,至《起來》一書達到高潮。但這一高潮的意義,並 不僅在於它以詳實的材料梳理了微軟的“霸業”蹤跡,並以恰切“時宜”的方式 向這尊IT領域的王者發出怒吼,而更加在於,中國的IT文化學者,已經在立足技 術與產業的基礎上,以超越IT圈的廣闊視角,對中國乃至世界的相關現狀與趨勢 作出更深刻的辨析。 知識產權蛻變為知識霸權,我們由此聆聽到了“知識經濟”與“全球化”召 喚聲中的那套權力意志話語。 《起來》一書大體勾畫了知識產權問題演變的歷史軌跡。它告訴我們,知識 產權是一個法律概念,是智力成果所有人對創造性智力活動成果享有的權力﹔現 代意義上的知識產權制度是在商品經濟和科學技術的發展中誕生的,而知識產權 的不斷國際化則是伴隨著資本主義向壟斷階段的演進。以知識產權問題被納入關 貿總協定為標誌,形式上的平等與實質上的不平等問題凸顯出來。 “知識霸權是一個政治概念”,書中一語破的。作者鮮明指出,發達國家正 是通過跨國公司和信息技術優勢,“重新劃分虛擬的世界版圖,並隨時將這種虛 擬的劃分轉變為巨大的經濟利益和文化力量”﹔他們已經把產權保護作為經濟、 科技、政治、外交鬥爭的重要手段。在對知識經濟和全球化的呼聲日益強烈的情 形下,知識產權成為衡量國家財富和國家競爭能力的重要標誌,而知識霸權正是 伴隨著全球化趨勢而產生的國際資本主義壟斷性知識單向流動的現象。南北差距 的鴻溝得不到彌合,國際資本即在不對稱競爭的態勢中形成壟斷性的知識霸權。 其結果,就是“我們的生活籠罩在其設定好的範式之中”。 全球化與知識經濟,這些潮流性的概念正在為人們交織成曼妙的新世紀暢想 曲。對全球化悖論與知識經濟某些內在矛盾的質疑儘管在國際和國內的學術界並 不鮮見,國內IT業者也決非深陷於懵懂,但中國IT文化學者進行系統的表述、發 出清晰激越的聲音,《起來》一書無論是否屬於開端,都不能不使我們感奮。 中國信息產業實質上的脆弱標誌著並且肇因於它的“發展中狀態”,“組裝 式”與“外掛式”的生存是一種依附式的生存。 “縱觀世界,我們幾乎找不到在經濟全球化過程中取得真正成功的發展中國 家”﹔在知識霸權的陰影下,南北差距的鴻溝將進一步擴大。這是一個讓我們驚 悚的事實,也是審視中國信息產業的宏觀背景之一。 《起來》的作者對中國信息產業擁有某種宏觀的把握,他們對相關行業鞭闢 入裡的分析,使我們能夠在喜與憂之間找到一個恰當的視角。從我國軟件業與硬 件業面臨的問題中,我們看到,“包括系統軟件及比較重要的通用軟件在內的軟 件業主體已被國外公司壟斷,在短期內難以翻身”﹔“國產PC實際是另一種‘系 統集成’,佔成本60-80%的關鍵部件全部是依賴進口”。這實際上表達了IT文化 學者們對我國的信息產業“邊緣化”的深沉憂慮。書中也顯示,在較有發展前景 的信息服務業方面,近來喧嚷的“維納斯計劃”可以看作是國內產業不斷面臨新 問題、新挑戰的一個標誌。因特網的發展與信息電器熱潮的萌動,使得“後PC時 代”成為一個熱題。《起來》一書告誡說,“在PC時代,中國信息產業淪為一種 硬件業的‘組裝式生存’和軟件業的‘外掛式生存’“,在新的競爭領域,中國 應當走出一條自己的道路。 “組裝式生存”和“外掛式生存”,其實質是一種依附式的生存,維持這樣 的生存狀態無疑會使我國的信息產業被越來越遠地拋向世界信息產業發展的邊緣 。據早期依附理論的代表學者多斯桑托斯的分析,二戰結束後,不發達國家對發 達國家的依附出現了工業─技術依附這樣一種新的依附形式。當然,早期依附理 論的分析對象與當時的歷史環境與今天的中國是大相徑庭的,但是,在所謂信息 時代來臨的今天,不發達國家究竟會處於何種境遇,畢竟是我們必須關注的問題 。 《起來》的作者顯然對相關問題進行了思索,發出了“中國真正形成了信息 產業了嗎﹖”的詰問,並著重提出了“自主化”的問題﹕“對於中國信息產業能 否做這樣一個判斷﹕中國信息產業表面上已經基本形成,但是實質上很脆弱,很 危險。目前問題的關鍵在於快速實現信息技術的核心技術自主化。” 在這樣的“數字化”境遇中如何“生存”﹖ “惶者生存”,是作者透視中國信息產業深處的危機後開出的“良方”。“ 危機不但存在,而且極為嚴重。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不遠的將來,都映襯出這 種危機不斷惡化的趨勢。”從前面的評述中,我們應當不會以為這些言詞是危言 聳聽吧﹖對作者提出的“緩解危機、消除危機的唯一良方就是﹕倡導危機意識, 倡導惶者生存”,我們也會有充份的理解。 解決好中國信息產業的“十大關係”,大力培養培養新世紀人才,是作者殷 切提出的具體應對之策。從這裡不難看出,作為業內人士的著作,《起來》一書 所發出的決非僅僅是口號式的吶喊和對微軟作為的跟蹤式評析,它更是多年來中 國IT文化學者對國內產業發展的經驗教訓不斷總結思索的結晶。 “起來,反對知識霸權”既是一句蘊含著極大感召力的口號,也是作者得出 的宏觀結論,同樣地,它還深刻明確地提示了中國信息產業昂然躍入新世紀的必 要條件。毫無疑問,不對知識霸權的那一整套話語提出全面的質疑,就無法從根 本上改變被驅使的現狀。落後是不爭的現實,但反對知識霸權則寸土必爭﹔畢竟 ,落後不是只能挨打,落後更不能甘心挨打。
一直對關於時代的提法滿腹狐疑。“知識經濟時代”、“全球化時代”,亦 或“信息時代”,總有一些莫明其妙之處。不過,新世紀的即將來臨,帶來了某 種新鮮的寓意﹔中國的信息產業和中國的IT業者,在機遇和挑戰面前,也的確要 坦然迎接一個新的時代。 如果新的時代正在來臨,真切地願意看到一個充滿希望的時代早晨﹕我們的 IT人士能夠以深沉的民族情懷和人文關切,把信息產業置於國家發展態勢和世界 格局演變的背景中思索考量,以強烈的危機意識和自主化訴求勉力自強。不敢說 《起來》一書就是這樣一個時代早晨的標誌,因為無數IT業者早就在自覺探索前 行,但這本書確實能令人感受到晨曦初露的欣喜。 中國IT人的思想力量彌足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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