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濫用「911」事件,在中東問題上縱容以色列,以及縱使用假造理由的手段入侵伊拉克,而且不以為這有什麼不對,宗教壓倒了良心,也只有從「猶太──基督教基本教義派」的角度去觀察,始有可能理解。
當美國國防部助理次長波伊金(William Boykin)在最近一個祈禱早餐會上演說時表示:美國與回教國家的戰爭是「對撒旦之戰」、「我知道,我們的上帝比他們的阿拉大,我們的上帝是真上帝,而他們的上帝則只不過是個泥偶。」儘管他的講話引來一陣斥責,他也在那裏硬拗,但無論贊成或痛恨,大家都知道他所說的,其實正是他所想的。
當美國總統布殊接受澳洲人報訪問時,訪員問到他過去稱「澳洲是美國在東南亞的副警長」時,他說:「啊!不,我不認為澳洲是副警長,而是警長。」布殊的談話當然在東南亞引發一陣抨擊,甚至澳洲前總理基汀(Paul Keating)也提出警告,認為布殊的話只會害死澳洲,澳洲必須是亞洲國家,而不能是美國警長的副手。但不論對布殊的話喜歡或不喜歡,他所說的其實也正是他相信的。
而就在差不多同時,即將於 10 月底退職的馬來西亞總理馬哈迪在「伊斯蘭會議組織」上發表演說,對猶太人和猶太人控制的美國大加抨擊,這可以說是他在國際舞台上的最後離別演說,他呼籲「13 億穆斯林不要被幾百萬猶太人打敗」,他除了希望伊斯蘭世界採取談判而非對抗的策略外,也強硬地主張伊斯蘭國家除了宗教外,也要注意科學和數學,「我們需要槍炮火箭、炸彈戰機,以及戰事戰艦來自衛。」馬哈迪的話當然引發伊斯蘭國家的共鳴和美國的惡罵,但毫無疑問的,乃是他說的大概也是實話和真話,他代表了當今伊斯蘭世界的心聲。而由連續發生的這三起談話風波,很自然地,人們就必須注意到所謂的美國「再生基督徒」(Born-again Christians),亦即所謂的「猶太──基督教基本教義派」的問題了。
對近代美國宗教思想的世俗化演變有理解的,都當知道從 1970 年代起,由於羅馬天主教會愈來愈關懷俗世的不幸,並且在教勢上快速擴張,遂使得美國的新教福音派應運而生,這是一種宗教上的新右派,在神學上則被稱為「猶太──基督教基本教義派」。它視《聖經》文本為一種實體,而不是把宗教當做一種靈魂上的啟發。例如,美國有超過七成的人視上帝與惡魔是真的,超過七成的人不認為世界是演化而來,而是上帝創造而來。這種基本教義思想,很容易煽起人們善惡兩分的價值觀與世界觀,當然也意謂著它由宗教所營塑的世界觀又回到十字軍的那個時代。如果我們對猶太基本教義派的這部分有理解,即會發現以色列之所以在巴勒斯坦肆無忌憚地對巴人展開攻擊,其實也是有宗教理由的,因為那是耶和華在創世初期就把那塊土地給了他們,因而他們的一切作為在耶和華的面前都是正義的。
而由 1970 年代迄今,這種「猶太──基督教基本教義派」的思想,早已透過電視福音佈道,龐大的基督教廣播網,以及非常草根性的宗教動員組織如「基督徒聯盟」等的操作,而成了美國政治及社會的主流勢力。舉例而言,當大家都以為《哈利波特》系列賣了多少多少本的時候,可能根本就沒人注意到,其實由拉海葉(Tim LaHaye)所寫的那一系列有關世界末日啟示錄的著作才真正賣得最多,計達 5000 萬冊以上,平均每四人就有一本。在美國,除了東北部這個自由神學傳統深厚的地區外,幾乎全都被「猶太──基督教基本教義派」所淹沒。而保守神學家如芝加哥大學教授福格爾(Robert Fogel)竟美稱這是美國的「第四次宗教大覺醒」 (The fourth Great Awakening)。
而布殊總統在這樣的脈絡裏,其實也是最典型的「再生基督徒」。他早年酗酒,事業也不滿意,透過勒戒專家的建議,以宗教心理治療的方式解除了危機,這時他 40 歲。這段再生的經驗使得他成了一個典型的福音派信徒。
而除了這些之外,美國艾克隆大學宗教政治學教授格林(John Green)也指出,當「猶太──基督教基本教義派」坐大後,它的成員已進而開始壟斷共和黨的各個地方的黨部。而在布殊當選後,整個這樣的班底也就進了白宮和主要部門。曾經當布殊文稿槍手的弗洛姆(David Frum)就說過:「縱使不是強迫,但也並非不強迫,白宮開起會來,很像是個讀經班。」他的意思是說,由於布殊有過宗教治療的讀經過程,已養成了思考及說話皆《聖經》不離口的程度,「上帝」、「天佑」、「撒旦」、「世界末日大戰」……等早已成了他的內在價值,他自居為十字軍的元帥和警長,都要追溯到他「再生基督徒」的這個環節始有可能理解。正因為整個白宮和政府高位都以這樣的人為主,國防部助理次長波伊金會講出那樣的話,也就不足怪異了。美國濫用「911」事件,在中東問題上縱容以色列,以及縱使用假造理由的手段入侵伊拉克,而且不以為這有什麼不對,宗教壓倒了良心,也只有從「猶太──基督教基本教義派」的角度去觀察,始有可能理解。
不過,「猶太──基督教基本教義派」,不論它怎麼任意而為,世人大概都對美國拿它沒奈何,但值得警惕的是,猶太人和以色列卻已漸漸出現困境。一直到今天,猶太人仍然活在納粹大浩劫所造成的保護傘下,由於過去猶太人實在太慘了,因而無論他們做什麼事都不能反對,否則即是「反猶」,而「反猶」就等於是「希特勒」。問題在於這種歷史所造成的保護傘,由於美以在中東的所作所為,到了現在已開始到了快不再有效的時候。哈佛大學校長、前財長桑默士(Lawrence Summers)乃是個猶太超級菁英,他不久前就已提出警告說,當代歐美知識分子已經不再畏懼以前的那個保護傘,許多學術團體已開始討厭猶太人並排斥之。他因而要求美以還有猶太人展開真正的反省。這是真正有洞識的卓越見解,它和馬哈迪的刺耳之言,並沒有不同。歷史創傷所形成的政治資本會在自己的倒行逆施中快速被用完,美國「911」的創傷資本和猶太的大浩劫資本都到了用完的時候,這倒是我們看世界問題時,不能疏忽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