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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腫 王立中
這兩個星期事情變化頗大，似乎有適應不及之感。心中五味雜陳，像是經過好幾個年頭，劇然蒼老了許多。首先是膀胱腫脹，以為得了疝氣，到醫院檢查，醫生說是水腫。至於水腫原因，需看三天後的驗血報告。醫生曾問我有無肝臟的問題，我說沒有。想到先母往生前曾因肝腫瘤而水腫，不禁對自己肝臟的健康也起了疑心。等報告自然心神不定，不過知道多想無益。再去見醫生時，他說我的腎不太好。經超音波檢查，二腎均水腫。原因是攝護腺肥大，殘尿未能排盡，長期囤積於腎，影響其功能；醫生要我先插導尿管一禮拜，等腎臟功能恢復後，儘早做攝護腺手術。
在歸途中遇到阿婆，她看我掛著尿袋，一直陪我走回家。低落的情緒為之好轉。因她之故，現在變得能說幾句台語。看來她感謝我陪她解悶，我又何嘗不是依賴她呢？友人說阿婆是我生命中的貴人，的確如此。上公車時，乘客見我掛尿袋，不論男女老少均讓座，真不好意思。
初掛尿袋似覺少了一隻手。晚上洗頭後，一手撥弄頭髮以利風乾，一手拿吹風機，第三隻手以羽絨背心口袋代替：將尿袋鉤掛在口袋上。只要有耐心，事慢慢做，總會想出辦法以適應尿袋帶來的不便。然而掛滿一週後，或立或行對其存在已不介意。
泡麵等刺激味蕾、增加腎臟負擔的食品，或停買或束之高閣。目前是讓腎臟休養生息的時刻，若在此緊要關頭禁不起誘惑，逞口腹之快，有可能導致連清淡的滋味都無法享受。導尿一週後，再去驗血，腎臟功能已恢復得接近正常。
面臨重大抉擇，自然神色凝重，心事重重。手術雖有風險，但事實顯示無選擇餘地，即應勇於面對並儘速處理。當生命有安全之虞，像罹患重症或動手術時，人的思想會改變：對生死名利會看得比較淡薄一些，對事情的輕重緩急會看得比較清楚一點。痊癒的機率多少靠點運氣；有些事即使放不下也得放，這是形勢使然。君不見曾在鬼門關邊緣走過一遭的人，仿佛參了禪、開了悟，會變得比較豁達、超脫、樂觀？王陽明的〈瘞旅文〉即為一例。
下了決定，做好心理準備，即請醫師代為安排手術事宜。天下事只有從大處著手，當機立斷，並無萬全之法。凡事盡力而為，得看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對將承受的風險及後果只有祈禱與適應。常聽說治癒重症如獲重生，恐怕心理的重生比身體的重生對人的修行、成長，更具意義。
(原載於二〇一七年四月二十九日《中華日報》副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