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鸚鵡 王立中
出遊尋景拍照時，見一小女孩的肩膀上站著一隻非洲大鸚鵡。我問女孩能否給鸚鵡照張像。她討喜說牠愛拍照。這隻鸚鵡十分乖巧，一動也不動地瞪著我，大方地任我獵其英姿。
動物中能道人語的屈指可數，而鸚鵡又為其中之佼佼者。林黛玉年幼喪母，又無兄弟姊妹；孤苦伶仃，寄人籬下。由於個性孤傲內向，只有將心中積鬱抒發於詩詞，並教鸚鵡吟詩自娛。然而這並非唯一廣為人知的鸚鵡故事。
東漢末年的千古奇文〈鸚鵡賦〉乃禰衡所撰。曹操將其大材小用，僅予以鼓手之職；劉表曾聘他當文書，黃祖曾聘他當秘書。由於禰衡恃才傲物且不聽話，三位上司均無法容忍，先遭曹操薦送劉表，後遭劉表薦送黃祖。曹操與劉表均不願背負弒賢的歷史惡名，黃祖卻因受禰衡侮辱，在盛怒之下將其殺戮；禰衡死時僅二十六歲。〈鸚鵡賦〉乃禰衡在黃射（黃祖之子）宴請賓客的筵席上所作。鸚鵡是由賓客送給黃射、轉送禰衡、再送歌伎碧姬。賦中以屢遭轉授的鸚鵡，比喻「像奴僕一樣，藉薦送而接連被輾轉驅逐」的自己。此乃巧喻一。用鸚鵡遭人網捕、關入牢籠來比喻曹操網羅天下賢士，但不以其馬首是瞻者，不得重用；羅網暗喻一網打盡；雕籠象徵言論的箝制。此乃巧喻二。用鸚鵡的姿色、氣質與聰慧來比喻自己的才華與志向。此乃巧喻三。借鸚鵡於捕後的心態與回憶暗喻自己離鄉背景、懷才不遇的苦悶。此乃巧喻四。鸚鵡為嚴冬降臨而悲歌比喻詩人為世風日下而哀嘆哽咽。此乃巧喻五。最後以鸚鵡報主之志隱喻自己以嘔心瀝血的榮觀之作饗客並報答主人的賞識。此乃巧喻六。
古今中外，第一流的寓言能得二、三巧喻，皆不容易。何況此篇細算起來還不只六呢！禰衡年紀輕輕涉世未深，能有這樣面面顧到的創作誠屬難能可貴。若非早逝，其文藝前程無可限量。
看到小女孩與非洲大鸚鵡，我不禁再次吟詠〈鸚鵡賦〉。
非洲大鸚鵡
(原載於二〇一九年三月二十日《中華日報》副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