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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陪母親散步 王立中
在我由美返台前，舍弟請看護照料先母的飲食及用藥，星期日帶先母去教堂做禮拜。由於先母的腳有些不便於行，除看病外，這常是她唯一外出與人交流的管道。姊妹在美國，舍弟需教課，均無法躬親照料先母，只有我退休賦閒。其實我自己找事做，也相當忙；不過決定每日下午陪先母沿新街溪散步半至一小時。
最初她問我穿什麼衣服出門。我說隨便，僅出外活動而已。出外看看藍天白雲，心情比較舒暢。鼻子湊近路旁桂花，聞其獨特的清香；與地氣相接，與自然為伍，如覺醍醐灌頂，清徹心扉。若發現溪中有小鷺鷥或有蝴蝶在公園花叢中翩翩起舞，便特意指給她看。藉鳥之翱翔、蝶之飛舞，帶給生活一些蓬勃的朝氣。那時她已開過白內障而我還沒有，所以她的眼力比我好。最後多半是她先發現新鮮事物，叫我欣賞。有時也會相對無語或傾聽一再重複的陳年舊事；然而溫情的交流不論以何種形式呈現，隨著相伴始終默默地進行並且能感受得到。後來由於她愛挑食，引發微血管中風，加上腦部退化，導致暫時失智及性情改變。進安養院前，她常在深更半夜起床，穿戴整齊、全副盛裝，約我出去散步，令我啼笑皆非。不過值得欣慰的是，當她業已忘記所有的事情時，還能回想起與我一同散步的時光。其情洋溢於表，所留印象之深不言可喻。
有許多事因為當時未能照先母的意思做，如今讓我後悔莫及，歉意滿滿，引為憾事。譬如在與我散步時，先母多次提議請我到餐館吃飯，均為我所拒。由於在美謀生不易，使我養成節儉的習慣，能省的絕不浪費。現在想來實應接受她的邀請，讓她稱心才是，畢竟她時日無多。醒悟太遲，疏漏難以彌補。
總之，愛須及時，能顧到的儘量兼顧；當初因關懷先母健康並珍惜與其共處的時光，所做的決定十分明智。彼時每日陪她散步深感幸福，現在也能享有美好的回憶。
(原載於二〇一九年四月二十六日《中華日報》副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