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反腐败观察网站

　　前有警车鸣笛堵截，后有官员闻讯急追。铁路线上，公安干警与卧轨群
众撕拉、推搡，但以死抗争的卧轨者“前赴后继”，满载旅客的列车在喧闹
的人群前被迫停下……

　　这是１９９８年１２月２日发生在包兰铁路干线宁夏石嘴山段上一个惊
心动魄的场面。宁夏电化厂３６０多名职工，因痛恨腐败厂长的恶行，不惜
铤而走险，扭押着腐败厂长到铁路上卧轨，造成了惊动中央的集体卧轨事件。

　　无论是衰败速度还是亏损数额，宁夏电化厂均创下了宁夏企业发展史上
的“最高记录”。这家拥有２４００多名职工、曾连续９年赢利、资产达３
亿元的“宁夏十大利税企业”，从１９９６年开始，“速滑”般地走向破败：
到１９９８年底，累计亏损８８３３万多元，５６００多万元国有资产白白
流失，近２亿元银行贷款本息成为呆坏账，企业机器设备严重锈蚀，
２０００多名职工下岗、失业。最近，国家经贸委已批准这家企业实施政策
性破产。

　　一个好端端的盈利企业缘何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职工义愤填膺的控诉
“点破”了其中并不难解的“谜”：“是一伙‘蛀虫’将企业吃垮了、掏空
了！”

　　热衷亏损的国企“老板”

　　以雒桂新、刘承斌两任厂长为首的宁夏电化厂的当家者们，都有一个
“癖好”：不仅喜欢“上当受骗”，而且偏爱“高进低出”（即高价购进原
材料，低价销售产成品）。宁夏电化厂以生产市场俏销的聚氯乙烯树脂、液
碱、电石等为主。１９９６年电化厂从一家私营企业购进电石５６００多吨，
与同期市场价相比，电化厂“自愿”多付款５９万多元。而与此相“映照”
的是，同年，电化厂销售给这家私营企业的液碱产品，却“优惠让利”７３
万多元。１９９７年，由宁夏经贸委一名副处长的儿子承揽的电化厂俱乐部
装修工程完工，电化厂审定工程款为５０余万元，但雒桂新却批准付款６０
万元，“甘愿”吃亏９．９５万元。如此大方的买卖，在电化厂屡见不鲜。
据调查审计，１９９６年至１９９８年间，电化厂在两任法人雒桂新、刘承
斌的“决策”下，通过“高进低出”，给企业造成经济损失高达９０２万元。

　　不仅如此，电化厂的领导在购进固定资产时，还特别热衷购置质次价高
或行将报废的设备。他们曾用２１万元购入一辆旧进口轿车，并花了７万多
元修理费，但汽车还没让职工看上一眼就停驶报废了。１９９８年，他们眼
看着本地能生产的优质产品不买，却“不辞劳苦”奔袭数千公里，到温州一
家企业购进１００多万元的残次阀门。厂家直言不讳地说，“这些阀门是假
冒伪劣产品，但他们偏愿意买。”市场上随处可见的两角钱一颗的镙丝钉，
到了电化厂价格就翻了十倍，成了两元钱……职工们不解地问：“这帮家伙
也算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人了，做买卖咋能连街头的小商小贩都不如？”

　　１９９７年，电化厂已被迫停产，开不出工资。一向待职工冷漠的刘承
斌，突然莫名其妙地“关心”起职工的“温暖”来。他采取“易货”的形式，
从一名个体女服装商手里高价买下了１０００多件质次价高的所谓“高级防
寒服”，分发给每一位职工。职工们身穿“防寒服”，心凉透了。

　　上行下效，共蛀国企

　　“下行者，上仪也。”一时间，类似这种“大象换蜗牛”的荒诞剧在电
化厂“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伙小“蛀虫”在领导的“示范”下，凭借各自
的“天时地利”，拿起“刀叉”，上演了一出出“群魔乱割唐僧肉”的丑剧：
业务员所凤芝从一家造纸厂先后提取现金和银行汇票３１万元作为这家企业
欠电化厂的货款，而电化厂账面上居然没有记载。厂供销公司副经理吴晔悄
悄将４０万元的公款以个人名义存入银行，一年为自己“挣”得利息４万元。
业务员乔大鹏以企业的名义在南方两个厂家“借款”４．２万元，装入个人
腰包。手段更绝的是业务员吴刚、王润新，他们竟然将铁路运输票据复印件
屡次复印，重复报销，轻而易举地就分别将２．９万元和１．８万元揣入自
己的腰包。

　　电化厂的“腐败能人”不仅胆大包天，而且捞钱的“花样”不断翻新。
平日在厂里趾高气扬、“有头有脸”的雒桂新、刘承斌等人，竟连“蝇头小
利”也不放过，蝇营狗苟地干出了涂改、乱填发票的勾当。１９９７年１０
月，雒桂新报销差旅费４３１９元，其中有一张购买办公用品、包、灯具的
金额为２４６８元的发票，经核查，该发票存根为“购包６８元”。刘承斌
也不甘示弱，１９９８年５月，他将存根为“购买台历３本，金额为
２３．４０元”的一张发票，涂改后以“购买工具书”的名义，报销了
５４００元。而在此前４个月，他刚刚以“购买５０００元‘办公用品’的
幌子，购买了同样数额购物券报销了。业务员刘建平用公款吃喝了还不满足，
将金额为６８．６０元的餐费发票涂改成４６８元，领到了一份公款吃喝的
“额外补贴”。

　　外面挥霍，企业签单

　　败家子们的恶意经营，使企业每况愈下，贫困户越来越多，有的职工因
生活所迫不得不去卖血、捡菜叶……

　　然而，在电化厂这伙败家子眼里，企业再亏损也不能“亏”了我的“潇
洒”。３名厂领导人手一部手机还觉得不够气派，干脆人手来它两部，手机
费嘛，自然是无限额地实报实销。经营副厂长杨兴其一年报销差旅费达
１２．９４万元，其中在一家大酒店一天就支出住宿费２０９１元，餐费
９７４元。仅这一天的开支，就相当于该厂２０多名下岗职工月基本生活保
障费的总和。雒桂新更是摆足了“老总”派头。１９９６年，“雒总”去西
安治病，嫌住医院不舒适、不够档次，便在一家豪华宾馆一气包租了３套高
级客房，供家属、护理人员和看望他的亲朋好友吃喝玩乐，长达４０多天，
期间用于非医疗性开支高达７万多元，全部以“医疗费”的名义报销了。副
厂长王崇坤为了享受国有企业的“最后一道晚餐”，不顾企业和职工生活极
端困难，在刘承斌的首肯下，擅自用公款购买了一套漂亮的商品房。副厂长
周玉平竟接受一家与电化厂有直接经济往来的私营企业的高薪聘请，带领数
十名技术骨干在外搞“第二职业”。

　　最令职工气愤的是，１９９８年，在职工工资、生活费已欠发１０个月
的情况下，配有专车的厂长刘承斌竟报销了３５４６元的“的费”。甚至已
调到宁夏石化总公司“赋闲”的雒桂新，还在电化厂报销了８６００多元的
餐费、住宿费。

　　企业成了这伙人个人消费的“签单”之处。“老总们”在厂外的餐费绝
大部分是“自批自报”，连个“招待事由”都懒得写，有些甚至还以虚假发
票顶账报销。副厂长杨兴其仅１９９７年一年就报销“餐费”５．６万元。
据调查，１９９４年至１９９８年间，电化厂“业务招待费”超支高达
６７．７万元。即使在１９９８年停产的９个月里，企业招待费仍高达
６．１万多元。

　　“同僚未必都同道”，为了笼络人心、“有福同享”，１９９５年在企
业的经营形势已经明显恶化的情况下，电化厂的领导仍十分慷慨地拿出１９
万元，组织１８名中层以上干部去香港公费旅游，美其名曰“开阔眼界解放
思想”。

　　谁让蛀虫如此猖獗？

　　“黑幕”交易，腐化堕落，向来以“管理混乱”为“资本”，而电化厂
的这伙人将这种“资本”运作到了“极至”。在这伙蛀虫的操纵下，企业内
控制度、财务制度形同虚设，经济往来无章可循，供货、销售不签合同，往
往只凭厂长一个电话便可随意发货，财务混乱到“无账可查”的程度。但仅
从那些“可查”资料中就已明显看出，该厂不仅会计核算严重失真，资产负
债损益严重不实，而且乱挤乱摊成本、转移隐匿销售收入、资金体外循环等
违反财经纪律的问题层出不穷。

　　据自治区联合调查组初步查实，近几年，宁夏电化厂仅固定资产和债权
债务账实不符的金额，就达３４７０多万元，流动资金债权中，３年以上的
呆账有２２３笔之多，金额达２８５７万元。不仅如此，他们还千方百计通
过接受虚开增值税发票等形式和手段，逃避和偷漏税金，近３年少向国家缴
纳税金１９５０多万元。

　　在电化厂，大宗原材料由车间自行采购，亏损数额大，无人问津；业务
员直接从客户处提取现金或汇票，企业不记账，无人追究。管理的混乱和失
去监督必然导致企业出现大量漏洞，所以，从厂长到一些中层干部，都抱着
“不捞白不捞”的心理，大肆吃回扣、贪污、挪用公款，企业就是这样被
“捞”空、“亏”空的。

　　其实，有关雒桂新、刘承斌等人的腐败问题，群众通过各种形式早有反
映。仅１９９８年一年，职工就先后６次集体上访，却未引起重视，到了
１２月，忍无可忍的３６０多名职工，愤怒地扭押着厂长、书记到包兰铁路
上卧轨，致使列车被迫停驶……然而，电化厂曾是全区的“利税大户”，
“一俊遮百丑”，宁夏石化总公司对职工反映的问题态度暧昧，避重就轻，
存在的问题常常被轻描淡写地“化解”，以致“小洞不补，大洞坍塌”。更
令记者没有想到的是，“蛀虫”猖獗的电化厂，居然“堂而皇之”地设有纪
律检查委员会、内部审计委员会、价格委员会、职工代表大会……监督的图
有虚名，显然已成为腐败蔓延的温床！

　　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像雒桂新、刘承斌这样的败家子怎么能在如此
重要的大型国有企业里当“当家人”？谁让这样的蛀虫爬上并肆意蚕食宁夏
电化厂这个巨大“蛋糕”的？

中国青年　　2000年3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