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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员是贪还是清,在于是否伸了手。逾越了这个原则分野,性质就变了, 至于量上的多寡已经是另外一回事
百姓认定贪官多了的时候,无论揪出来多少,都会觉得不甚解气。倘若 新揪出来的在级别和贪的数量上并没有刷新前面的记录,不属于重大、特大 之列,甚至连个地区或行业的“第一贪”之类都够不上,简直就产生不了多 少兴奋点了。这种心态大约也会影响贪官本人,自以为贪得少的————和 他那职务以及和别的贪官相比,渐渐会不服气,因为他有过“汗水”、“贡 献”,也给百姓办过实事,收点儿什么也叫贪吗?
清陈康祺的《郎潜纪闻初笔》记载了陈的一种不同观点。他说:“贪不 在多,一二非分钱,便如千百万。”这句话切中要害。官员是贪还是清,在 于是否伸了手,逾越了这个原则分野,性质就变了,至于量上的多寡已经是 另外一回事。后来陈 还用他的这个观点回答过康熙皇帝的提问,得到了康 熙的赞赏。事实上,历史上的清官,都能够在“贪不在多”这个关键之处很 好地把握住自己,这也是他们在当时以及后世为人津津乐道的前提。《郎潜 纪闻四笔》里有个江右令石瑶臣,在本子上写下一段格言:“吏而良,民父 母也;其不良,则民贼也。”良的标准,不贪无疑是硬件之一。石瑶臣对照 自制的这面镜子,给自己定了位:“父母吾不能,民贼吾不敢,吾其为民佣 者乎。”因此他自号“民佣”,转换成现代汉语,就是公仆。公仆这个名词 是否始自石瑶臣,尚不敢定论,但如果一个官员的公仆观念的确发自己心, 做到不贪该不是什么难事。如史之记载,石瑶臣正是不枉此号的人。清王有 光《吴下谚联》中另有一位嘉定邑侯陆陇其,“居官清简”,他离开嘉定的 时候,百姓“扶老携幼,哭巷攀辕”。人们评价他“有官穷似无官日,去任 荣逾到任时”。当一回官,家产和没当官时没什么两样,可见陆陇其没有捞 取一分一毫的“非分钱”,这符合他一贯律己的个性;而在百姓看来,因为 有贪的“资本”而拒绝利用,这样的官实在太难得了,没理由不表达敬意。
谁都知道,杜绝不贪,关键在于制度。但事情往往没有那么绝对,制度 之外的因素也相当重要。司马光《涑水记闻》载,郭逵的老婆常常给他吹枕 边风:“我与公俱老,所衣食能几何?子孙皆有官,公位望不轻,胡为多藏 以败名也?”这是“廉内助”的作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帮助当官的丈 夫调整好心态。明叶权《贤博编》里的另一件事情则不然。那是叶权认识的 一个罢职还家的余姚县丞,富家子弟,官本是买来的。叶权见他“居常怏怏” ,便逗他说你的官瘾也过了,家又不穷,“何不乐也?”那人说,这个官让 他花了不少钱,原以为“为官当得数倍”,能捞回来,然而“今归不够本”, 弄得老婆孩子直埋怨。叶权愤愤地写道:“以够本获嬴之心为民父母,是以 商贾之道临之也。”那么,倘若那个人再有机会,那个“贪内助”就一定会 唆使他不择手段地攫取“非分钱”。如果说制度决定一切,为什么一样的制 度会产生出两样的人?
明叶子奇《草木子》中有一首精彩的小诗。当时上面来人巡视,地方惯 例要敲锣打鼓地欢迎,而起解杀人强盗呢,也是用锣鼓吆喝,二者的区别只 在节奏上,欢迎时两声鼓一声锣,示众时一声鼓一声锣。于是有人借官场上 的“藏污狼籍”来了个借题发挥:“解贼一金并一鼓,迎官两鼓一声锣。金 鼓看来都一样,官人与贼不争多。”这首小诗或许有其地方局限性,但百姓 既然已把官与贼同等看待,就可见他们对当官的捞取“非分钱”是极其不齿 的。
“贪不在多,一二非分钱,便如千百万。”无论何时,这话都堪称金科 玉律。结合陈 的仕宦生涯,陈康祺感叹道:“士未有未仕时律身不严,而 居官能以清廉著闻者。”光赖制度,不觉得羞愧吗?陈 为官近二十年,在 好多地方都呆过,台湾、四川、湖南、福建等等,无论在哪,都清廉始终, “官厨以瓜蔬为恒膳,其清苦有为人情所万不能堪者”。康熙称他为苦行老 僧,更断言:“从古清官,计无逾 者”。这个结论是否过于绝对不去论它, 陈 无疑很好地实践了自己的思想。倘若官员们也都能明了这个浅显的道理, 在实际中就能约束好自己,不越雷池半步。
南方网 2001年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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