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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江上游支流横江上,有一座耗资1095万元建成的高大、雄伟的 公路大桥,桥这头是云南省水富县县城,桥那头是四川省宜宾县安边镇火焰 村。
这座大桥,说它新,但已建成近三年;说它旧,却从来没有通车。
1999年4月,横江公路大桥上。水富县这头的桥面并非一般大桥那 样平整干净,相反它堆满了许多尘土和垃圾,风一吹过,四处弥漫。桥中间 还有一大堆沙砾,看得出是人为堆砌阻拦车辆的。桥头一根红白色相间的栏 杆上一直挂着一块“前面正在施工,禁止通行”的公告牌,已锈迹斑斑,显 然挂了不短的日子。
但是它在撒谎,桥的那一边早已没有施工。
那一边安边镇火焰村桥头更是另有“风景”,让人觉得像是到了一个小 集市。桥头有不少三轮摩托车在等候拉客,不少小商贩在这里经营着生意, 卖百货、卖猪肉……从他们在阳光下的笑容来看,他们对这块平整的桥面可 以作为无人干涉的生意场地十分满意,而路人也自然在这里购买物品。
从桥头往前走,正前方却是一大段明显的凹陷地带,再前面是大片的果 树林和荒芜的田地,了无公路连接——桥修到这里莫名其妙地断了。
当地群众提起这座桥总是说——“断头桥”。
历时两年有余,耗资千万元建成一座公路大桥,然后就这样不可思议地 闲置近三年,自然令人费解。
为什么建桥?
汽车从四川省宜宾县进入云南,许多年以来,有一条跨越横江的必经之 路,就是横江上惟一的一座桥——它不是正规的公路桥,而是云南天然气化 工厂的天然气管道桥,却被当作公路桥碾压了二十多年,如今已出现险情。
1992年,由于天然气管道桥已年久失修,加上内(江)昆(明)铁 路修建已提上议程,原公路与铁路路基将处于平交状况,不利于未来的交通 需要,于是水富县交通局向上级报告,打算修建横江公路大桥。
新桥建成可以使路程比原路减短约两公里,行人到达对岸可以由原来的 40分钟减为10分钟,同时又可以缓解未来交通矛盾,更有利于水富与宜 宾两县、云南与四川两省的交流与发展。这一报告当然地得到两省的同意, 于是从1992年起,两省计委、交通厅以及两县所属各有关部门多次友好 商议,联合发文:由云南方面出资修桥,四川方面做好土地征用等协作工作。 当时,重庆交通学院还被邀请对大桥计划的效益分析、交通预测、水文地质 等做了大量权威性的肯定结论。时云南省公路局将其列为当年“经济干线公 路计划”,足显对其重视。
1994年2月,横江公路大桥正式动工。1996年7月,在经过大 量艰苦的工作后,耗资1095万元,全长289·4米,公路路面宽7米, 两边人行道各宽1·5米的横江公路大桥终于凌架在横江之上。
桥建好,再往前修390米引道公路便可以与原公路接通,但这一工作 却没有能够再延续,相反被无限期地停了下来。
1997年4月,云南省单方面对另一头尚未彻底完工的横江公路大桥 举行了隆重的“验收典礼”,但被邀请了的四川方面却没派人参加。
与大桥直接相关的“断头”原因
据记者调查,对于这样一项投资巨大、备受重视的工程,双方在在决定 建桥时虽然产生了数量不菲的文牍,但其中居然没有用来详细规定工程的进 展计划以及双方的权利和义务的具体的文件或者合约,这方面只有双方有关 领导口头上的“君子协定”————边干边商量。
然而在大桥修建期间的1993年和1996年水富县领导换任,后任 与宜宾县领导关系不如前任那么熟络,很多事也不再那么好商量,而且 1997年宜宾县个别领导也有了变换,所以以前的“君子协定”渐渐不再 君子。
因此,面对大桥的尴尬的现状,有关的各方面都各有说法。
宜宾县一位副县长:修桥时对引道问题没有签定过任何合同或协议,我 们怎么履行?
水富县某官员:四川方面不合作,主要是修引道所需占用耕地,四川方 面没有协助征地,而云南对跨省的征地工作自然无可奈何。
水富县政协副主席杨应科:当时没有抓住机会做好前期工作,使事情越 往后越麻烦,越被动,现在成为了一个教训。
宜宾县安边镇镇长黄大春:建桥主要是对水富有利,而且引道征地需十 多亩,四川人多地少,安边镇人均不到两分地,征地将涉及近百人的吃饭问 题,工作难度太大,况且本地农民不好协商,对土地要价太高。
安边镇火焰村支书甘正华:大桥“断头”的原因在于两县领导的意见长 期不能统一。宜宾县领导归咎于村民是没有道理的,政府按国家法律法规合 理征地、赔偿,谁敢违抗呢,又如何违抗得了?1996年大桥修到村这边 时桥头已占了两亩多土地,由云南赔了18000多元给村里,却被镇里征 用了。本来引道还需16亩多土地,已经进行了测量和动员,不知后来为什 么没有再征用;虽然引道未修,但县里在1995年却以每亩4万多元的赔 偿办法,预先“强行”在桥边另外征去了16亩土地用围墙围起来,计划桥 通了作商业用地,但至今未使用,却让七八十个人没有了土地种;按《国土 法》规定“征用土地一年不使用的必须还给农民耕种”,但现在已经三年了, 16亩土地一直丢荒不给农民,让大家十分心疼,去要了好多次却未果;桥 不修通算了,但也没人过问这些闲置的土地,可以看出一些上级领导对很多 事不关心也不负责任————自然也包括修桥的事。
宜宾县委有关人士:当时为引道我们已进行了征地初期工作,但云南认 为这16亩地的赔偿费用应由四川来承担,因为云南已经修了“对两省有利 的大桥”,而宜宾县认为大桥主要是对云南有利,对自己却意义不大;水富 是云南入川入中原的北大门,而吸引宜宾的经济中心是成都;因此,让宜宾 “又割地又出钱为云南服务”,我们既不情愿也无能为力,何况宜宾县是一 个有100万人口的贫困大县。
大桥之外的“断头”原因
据调查,大桥引道的有关费用、修建等方面的麻烦还跟以下几件事情有 关。
张家窝水电站 在大桥修建期间,两县曾经商量合作在横江上游建一个 “张窝水电站”,但一直没谈成,宜宾认为水富没有合作诚意,而水富认为 宜宾欲占利益太多而不同意合作,双方都不太愉快。
蚕茧养殖 近几年来两县都在发展蚕茧养殖,而每年收购时水富总把价 格提得高过宜宾,于是宜宾许多农民的蚕茧卖到了水富,使宜宾辛苦投资发 展的这项养殖业遭到了“巨大损失”。宜宾向水富提意见,水富却答复“这 叫市场经济”,依然我行我素。由此宜宾认为“水富不顾全大局,太贪图小 利,没有兄弟县的情谊”,再次留下不愉快。
“接待不太礼貌” 在大桥筹划、修建期间,两县领导曾经有过一些 “兄弟县互访”,但不知为何渐渐都觉得对方“接待不太礼貌”。1995 年宜宾县委书记和县长带队集体前往水富县“联络感情”,但水富县委书记 和县长都因故未出面接待,“只派了一个副县长出来应付”,让宜宾的领导 们“感觉倍受冷落”,为此产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而后 1996年水富县委书记等人到宜宾县“拜访”时,同样受到冷遇不欢而归。 此后双方领导渐渐少了来往,渐渐“生疏”,只由一些普通工作人员进行相 互间的联系。
横江公路大桥又有了希望
从1998年6月起,投资116亿元的内昆铁路已开始紧张施工,这 条跨金沙江连接宜宾和水富两县、云南和四川两省铁路的兴建,宗旨之一便 是进一步促进川、云、贵三省的经济文化交流。
而守着一座已建成的公路大桥却不能使用(为了保证交通畅通,在横江 公路大桥已经完工的1996年,水富县不得已对管道桥进行了维修)。当 然是一件令水富县哭笑不得的事。为此,水富县现任县委书记周友亮说他 “为此事想痛了头”,耗资国家千万资金的工程,哪能这样就不管了呢?再 这样拖下去,将来万一有什么不良后果,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由于以前的“君子协定”中关于390米引道征地(约16亩)所需费 用由谁承担的条款已争执不下,周正在考虑由水富来出这笔钱,“经费再困 难也要想办法”。
同时,周还表示,以前双方未商议成功的水电站合作问题,现在还可以 再商量,因为这是对双方老百姓都有益的事。
一位不愿公开姓名的宜宾县有关领导此时也称:如果水富愿意出这笔钱, 他们一定协助做好征地及其它工作;如果1996年水富就同意出这笔钱, 大桥就不会形成今天的样子,现在的土地赔偿标准可是比以前高多了;同时, 目前两县都已是新的领导班子,没有了以前的“不愉快”,应该是一个商谈 的好机遇了。
但与此同时,双方仍然表示觉得对方“有些封闭、有些自利,不愿意主 动沟通,仍然不利于事情的良好解决”。
1999年5月初,在《南方日报》着手调查此事之后,横江公路大桥 的命运有了戏剧性的变化。四川方面的领导对此重视起来并责成宜宾县交通 局“立即再了解处理好此事”。随即,宜宾县交通局局长刘守金主动来到水 富县了解联系有关大桥的修建工作。
这是记者调查中得到的有关横江公路大桥的多达数百页的文件,但这些 文件中竟然没有一份详细规定工程的进展计划及双方的权利和义务。
5月26日,水富县主要领导班子集体前往宜宾市“拜访”,再次就此 事进行协商。在此之前,宜宾县县委书记张显富也由一名热心人士出面邀请 到水富“做客”。
5月29日,云南省交通厅副厅长吴子润再度前往宜宾市交通局进行协 商,“双方谈得很愉快”。
6月3日,宜宾县交通局办公室主任刘家意告诉记者:“县里领导已表 示今年内要想办法解决好大桥的事,目前工作正在筹划进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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