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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功秦
1998年春夏之交,我在美国各地访问,估计正式见到的美国受访者 不下一百人。如果有人问我,你觉得对美国公众的政治态度印象最深的是什 么?我想,我的回答是,美国政体被一种更深的政治文化习惯无形地支撑着, 那就是:人们从根本上不信任政府与官员。
基于这种不信任而产生一种制度性的安排,处处对政府的行为设防,处 处对政府及其官员保持警惕与怀疑,这样,反而形成一种特别有监督能力的 社会报警机制。其结果,反而使政府官员在这种无处不在的社会压力面前不 得不做得更为有效,更为清廉。更具体地说,当一个心地很坏的人,由于处 处害怕做坏事而被人发现,而不得已不做坏事,在这个时候,他就自然而然 地成为一个“不得已”的好人。这种“不得已”的好人,与心地天生善良的 真正好人,二者当然有区别,但这种区别对社会来说并无多大的实际意义。
这种对政府与官员的近乎本能的政治警醒,使美国社会中始终存在着无 数由公民自发组织的社团。各种民间组织的存在,似乎专门为了与政府作对。 他们这种永不改变的怀疑政府的精神,是美国民间社团生命的基石。
我在威斯康辛麦迪逊访问过一个民间组织,他们成立的目的很简单,就 是通过各种方式来监督政府官员,不允许这些公仆以任何理由接受任何礼品。 这个州通过的法律是如此的严格,以致一个官员接待访客时喝一杯咖啡,都 必须自己付钱,否则就会被当作受贿论处。这个州能通过如此严格的限制性 法规,并能大体上有效地约束政府官员行为,当然与民间社团强大的压力有 关。
一个名叫“我们,人民”的传媒联合组织,是由一些电台、电视台、报 刊传媒从业者共同组织起来的。这个组织旨在让公众参与政治过程,了解政 治,监督政府,使政府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还有一个我印象最深的压力团体, 是华盛顿的“共同的事业”。它成立于七十年代,其宗旨是“继承美国的一 个古老传统:通过尖锐地批评政客,来达到公民所希望见到的结果”。他们 正在从事的一件事,是争取美国通过法律来限制私人的政治捐款,例如,每 次捐款数不得超过五千美元,捐款人必须公开自己的姓名与身份,以便让社 会监督,等等。他们鼓动公众做成这一件事的方法说起来也很简单,那就是 让参加他们组织的人们,不断地通过写信、发传真、发电子邮件给议员;或 通过要求议员亲自接见,以此来向议员提出诉求,以这种种方式,来争取议 员同意通过上述立法。
在美国,一纸条文一旦成为法律,由于主观或客观的因素,人们就不得 不遵守它。这样,他们就可以达到这样的目标:通过这种方式来限制特殊利 益集团通过政治献金来影响政治。
在访问结束时,我向接待我们的那位中年美国妇女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如此积极地参与这一组织,你们做这样的事,动机是什么?我清楚 地记得,她是这样回答我的:“因为我热爱自己的国家,因为我挚爱着我的 女儿,希望由于我们的努力,让我的女儿这一代生活在一个更公平更合理的 社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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